2017年11月1日 星期三

【書評】《長崎》,孤獨裡頭藏著什麼?

文:楊鎮宇(台北共學平日六團領隊)
圖:衛城出版社 提供


《長崎》是本小說,法國路透社記者根據二○○八年發生在日本的真實社會案件寫的一本小說,關於現代人的孤獨,關於家的想像。獲得二○一○年法蘭西學術院小說大獎。

這本小說短短一百四十一頁,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白天是天氣預報員,晚上回到獨居的家。他家開始出現異樣,冰箱的食物少了,好似被移動過。

他裝攝影機偷偷觀察,發現原來是一名年紀和他相近的女子。警方調查後發現,這名女子已經住在他家一年了。


作者艾力克‧菲耶(Eric Faye)以簡潔的筆法重述這宗社會案件,以屋主為第一觀點來寫,最後以「借住」的失業女子的自白信收尾。

原來這個「家」,是男屋主獨居的空間,也是失業女子兒時的家。

女子在青少年時期,父母意外身亡,「我搬離老家,與一位叔叔和叔母同住。我還記得那天離開的場景。那時完全無法預料,多年後,我會可憐兮兮地,像個小偷一般,住進以前屬於爸媽的房間」。

一九七○年,女子二十歲時,加入地下組織聯合赤軍,之後可能歷經逃亡、隱姓埋名的生活、各種雇員經驗,以及中年失業後的「借住」生活。

男子自述房間被入侵的過程,從疑惑、猜想到直接裝攝影機、發現真相。

他一開始很憤怒,「那是一種不折不扣的強姦行為」,但是當他通知警方去他家逮捕這名女子時,他的心思有了轉折,他打電話回家,想藉此讓女子離開,「她怎麼可能會去懷疑呢?如何想像得到,我本人,親自把她拉進一個陷阱裡,卻又急著在她完全被困住之前把她救出來?…女人趁著雲朵尚未飄來,享受陽光照拂,而我只想對她大喊快點!要不然,妳很快就再也看不到它了,妳的太陽……」

男子既想維護又想逃離他獨居的那份孤獨,因此當他的孤獨被冒犯時,反而逼迫他必須直面他的孤獨。

女子被社會摒除在外,她想重回兒時的家,卻被社會體制無情地驅離。

兩人都是日本社會下的無名小卒,卻因為孤獨而莫名「同居」了一年,這也是這宗社會案件離情之處。

小說最後女子的自白書,有種魔力,讓我這個讀者被帶入她那一生徒勞追尋無比孤獨的心境。


作者在小說最後加入女子的自述,以那間「借住」的房間原來是她兒時的家、她年輕時曾加入赤軍等情節,讓整篇小說的收尾更引發讀者的好奇心。

一九七○年代的日本赤軍,成了這篇小說的背景。如果反抗這個社會而不可得,要怎麼抵抗人降生於世的孤獨?

反抗社會在某些人的自我中,成了一種精神的武裝,成了安身立命的心靈座標,誠如女子自述所言:

「我國與美國簽訂新的安全協議,與那些在我家鄉丟原子彈的人建立永久關係。可恨!有好幾年,我只把時間用來專心一意地痛恨。其餘的只不過是包裝。我對我的赤色夢想充滿熱誠,一如有些人醉心於油畫。就連我極端的癖好,我也不當一回事。」


對小說中的女子來說,她追尋赤色夢想,在底層打滾,失業,失去社會位置,被孤獨包圍,渴望回到童年時的家,卻被警察無情地羈押。

對小說中的男子而言,他醉心於孤獨亦不可得,看似維護自己的生活,卻又對孤獨無可奈何。鄰居、同事的有意無意探聽,親人來訪次數越來越少。原本為來訪親友準備的空房,卻成了女子借住的小閣樓。


人要怎麼活著?在社會體制與自我意識之間,要怎麼直面孤獨?

在有生之年,至少你我可以一直一直一直嘗試,摸索各種跟孤獨相處的方式,看看孤獨裡頭藏著什麼毒蛇猛獸?或者,醞釀出什麼奇花異果?



艾力克.菲耶 (Eric Faye)(2011)《長崎》,衛城出版。陳太乙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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