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幾個孩子玩在一起,小王子(8Y)、表弟(5Y)、表妹(3Y),三個孩子手上拿著屬於自己的小玩具。表妹突然大叫:「我的乳牛不見了」,阿公最先問道:「在哪邊不見的?」幾個大人加上三個小孩如同偵探般在家裡尋找著乳牛,就在大家都放棄的時候,阿公神秘的說:「我找到了!」
我因為感冒的關係,到另一個房間休息,孩子們繼續在客廳玩,過了一會兒,傳來表妹的聲音:「把乳牛還給我啦!」(笑),接著有追跑的聲音,表妹又說:「還給我」,這時傳來小王子的笑聲,我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正想著要不要出手,弟妹開口:「你還給她啦!她不要這樣玩」,小王子把手上的乳牛還給表妹。
接下來我沒有睡著,因為客廳接二連三的傳來「還給我」,而我一直在想,要怎麼開口跟小王子談。這是有史以來我最冷靜的一次,我想的不是怎麼制止這個行為,我想的是怎麼跟他深入的談?
在回家途中,公車上只有一個位置。
我:「你要坐嗎?」
小王子:「不用!」
我一坐下來,小王子說:「這樣我可以坐在你的腿上。」
這麼大的孩子還願意坐在我的腿上,除了甘之如貽之外,我馬上抓住這個親密的時刻:「有件事我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現在想聊嗎?」
小王子:「什麼事?」
我:「有個我很不理解的事,下午的時候,你跟表弟、表妹一起玩,我聽到表妹要你還她乳牛,你沒有還她,這件事讓我覺得很奇怪。」
小王子:「為什麼?」
我:「第一,這個玩具是她的,第二,她想把東西要回來,以你的能力這兩件事你知道也做得到,我的感覺是,你不想還給她,是嗎?」
小王子:「因為我在跟她玩呀!」
我:「你有開心的感覺嗎?」
小王子:「我有笑。」
我:「那表妹有笑嗎?」
小王子:「沒有。」
我:「那其他在一旁的人呢?他們有笑嗎?」
小王子:「也沒有。」
我:「你玩了一個遊戲,是只有你一個人開心的遊戲,是嗎?」
小王子:「可是,我們有時候都會笑呀!」
我:「你的意思是說,你在學校的時候,你跟你的同學會這樣玩,他們都有笑。」
小王子:「對呀!」
我:「東西被拿走的人也會笑嗎?」
小王子:「會,剛開始的時候。」
我:「他想要回他的東西,一直要不到,剛開始有笑,然後呢?」
小王子低頭不語。
我:「這樣做比較像是捉弄人,我小時候也有這樣做過。」
小王子聽到這句才抬起頭來:「你跟誰玩?」
我:「布魯托。」
小王子:「是你弟啊!」
我:「對呀!因為我永遠都比他大六歲,而且那個時候我跟你一樣,覺得很好玩。」
小王子:「那後來呢?」
我:「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可以跟我聊聊這樣的事,跟我討論這裡面每個人的感受跟心情,我可能會快一點不玩這個遊戲。」
小王子:「那你怎麼停的?」
我:「等到有一次,我的東西被同學拿走,他們也不還給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被捉弄的人,是這樣的心情,那個心情太無助也太難受了。」
正好公車到站要下車,我突然想起一則有關「人的黑暗面」的報導,我跟小王子說:「有時候我們就是會想要捉弄人,就是會想要做一些明明知道不行的事,而且這個部份我們每個人都有的,我記得之前看到一位藝術家,她做了一個行為藝術,她想觀察別人的行為,她先將自己麻醉,觀眾可以使用任何一件物品,對她的身體做任何事,而她不作任何反擊,你猜猜看,桌上會放什麼樣的東西?」
小王子:「嗯。。。彩色筆、水彩、調色盤…」
我:「對,這些都有,而且還有槍、子彈、菜刀、等危險的東西。」
小王子:「連槍都有喔!很可怕耶!」
我:「那個藝術家還說自己會承擔所有的後果跟責任,她不會去怪罪任何人對她做的任何事。」
小王子:「那有人開槍嗎?」
我:「剛開始有人拿口紅畫她,接著有人拿針刺她,然後有人拿刀子劃破她的皮膚,最後真的有人拿槍指著她。」
小王子:「那她有死嗎?」
我:「沒有,現場有人開口制止了拿槍的人。」
小王子:「還好有人制止他。」
我:「這個過程中,藝術家沒有能力反抗,但是她知道大家在對她做什麼事?她還流下眼淚,她看到人心黑暗、邪惡的一面,對她做這些事的人,跟她完全不認識。」
小王子接著:「而且他們也沒有吵架。」
我:「面對一個沒有能力反抗的人,我們是可能做出難以想像的事,這樣的惡是在我們心裡的,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重要的是,怎麼樣能察覺它,怎麼樣的制止它,就像那個出聲制止開槍的人那樣。」
原實驗地點在義大利。如果換個地點,不知結果是否也一樣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