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cherry
大學時期，第一次和男朋友回鄉下見他的父母， 約在一間高級日式餐廳吃飯。和男友的父母第一次一起用餐，心情是多緊張，我其實忘記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男友的父母開始聊起了他們的過往，男友的母親 開始埋怨起自己當年要一手扶養二個子女長大，自己老公完全不幫忙，還和一些女人有情感上的糾葛。
一開始男友和男友的父親還會緩頰，直說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飯局上不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男友的母親覺得飯桌上的每個人都在把「大事化無」!!
她的委屈，沒有人真正看見，反而愈講愈氣憤，很激動，後來，就憤而離席了......
當時的我，嚇呆了.... 在座的二位男士 並沒有起身去追的意思，只是跟我說，「沒關係、 隨她去吧!! 繼續吃!」身為一個和這個家庭不太熟的外人，這頓飯，我實在很難安穩的吃完。
於是，我說，「我去找阿姨好了~你們慢用」！
一方面 我也顧慮到男友的心情該很尷尬、男友的父親是當事人，氣頭上也不好追上前去。
那餐廳離男友家是有段距離的，在鄉下的田邊馬路上看見阿姨 一個人走著 (是不是往家裡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追上了阿姨，她開始流著眼淚跟我訴說；這25年來，她帶小孩有多辛苦..她的丈夫在外面形象有多好、回家卻和小孩沒幾句話說。
這幾年來，她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
然後， 就在我的肩膀上 ...哭了起來...
我不斷的安慰阿姨。阿姨哭完後，冷冷的叫我回餐廳吃飯不用理她了，並且以一種受害人的姿態，對我說，如果我不回去，會害她被罵!!
我當然 沒有回餐廳，很有義氣的說，我陪你走回去! (心想，誰敢罵人，我就跟他吵架!)
我開始了解，為什麼男友渴望有自己健全的家庭，因為 他的童年，父母相處並不合睦，之後的幾年，阿姨還是很常在全家吃飯時不斷提起往事，只要有外人在的場合，一說、再說自己當年的委屈(我都會背了)。
總是會讓聚餐鬧得不很愉快...
奇怪的是，我對阿姨的態度，竟然從一開始的同情，演變為後來的OS.".吼~又來了"!!
然後 一邊心疼起自己的男友，原來這幾年他都要聽媽媽的這些陳年舊事長大。
同樣身為一個女性，我知道職業女性的辛苦，
也知道另一伴沒有依自己期待的方式在共同生活時，會有多少衝突
可是，我後來 竟完全 失去了同情與耐心 去面對她 不斷往事重提的抱怨!
我還有幾個朋友，對婚姻有很多恐懼！
其中大多數人的父母婚姻生活不太和睦或陪伴過自己的母親走過低潮，媽媽常常用自身的例子 告訴子女，婚姻有多可怕，多不自由，多消耗青春，人生有多苦。有人看見 自己媽媽 婆媳問題的困擾，嚇得只要聽到是獨子，就拒絕交往。有人看見自己媽媽多次失戀、情感上的不順遂，從此 決定自己只能與同性相戀。
有人終身抱著不婚主義，只談戀愛、只享受甜蜜，一談到責任與未來，就分手!
她們，心疼自己的母親，看過自己母親身上的傷，她們 把媽媽的傷痛 一併的承擔下來，她們試著站在媽媽這一邊，可是，談起自己的母親，卻總是一臉愁苦、愛莫能助的模樣！我從不懷疑 ，母親和女兒 是相愛的..，彼此都希望對方過得好卻無計可施。只是，我好想跟我的朋友們說「你媽媽辛苦的人生，真的和你沒有關係!!不用自責!!」
" 你知道我當年有多辛苦? 如果不是為了 小孩子! 如果不是為了維護一個家!! 我早就......，"
像這樣的話， 我的母親，一次也沒有跟我說過!!!
我媽媽20歲就結婚，生了四個女兒，當中，還流產了幾次。和從商的爸爸結婚40多年，曾經遇過幾次的經商失敗、被倒會、被併吞。
母親變賣了所有的房產、珠寶，甚至跟自己的父親借渡。最嚴重的一次，曾經半夜舉家跑路 ，後來轉到高雄擺地攤。
我們曾經在老舊的公寓中，偷接公共電來用、沒有錢繳任何保費，
曾經在半夜 聽到非常兇爆的敲門聲、隔天起來門口被潑滿了紅色油漆..
曾經，我需要自己搭車，從台北到桃園跟姑姑借錢 繳學費 (因為大人比較不容易拒絕孩子)
曾經，我從小公主般的幸福生活，到 沒有任何一個親友 敢跟我們來往、接到我們家的電話
即使，生活如此惡劣，我也只見過 他們在我面前 起過一次大衝突
後來我媽說，並不是沒有吵架，只是都在孩子們睡著後大吵!!
媽媽說，她的信念是:「因為這四個可愛的女兒~~所以她一定可以....」這個信念 好像是直銷公司給員工的大遠景一樣
催眠似的激勵著她，不要放棄、正面的面對挫折，然後一派樂觀的活著。我不知道 我媽媽 這40年來，有沒有想過要從婚姻裡逃跑，
有沒有想要一走了之，把所有負債和孩子全都歸零、同歸於盡的消極念頭。
但是，我沒有聽過，她在我面前，說過一句「為了你們，我過得好辛苦!!」
可我很確定 我們姐妹們 容易心軟又愛感動拭淚的個性 是來自我媽!
我並不怨恨 我曾經有個流離失所的童年，它讓我體驗了不同的人生
一直以來，我是被同學們羡慕長大的孩子，小時候，所有的同學都喜歡來我家，我很愛炫耀"我爸媽都不會打我哦~~"
在我那個年代，爸媽不打人、不處罰人，是奇蹟般稀有!
學生時代，公民課，老師討論到 集權制、民主制的名詞，我天真的說「我家是自由民主制的國家」，因為我爸媽都尊重我們的意見~
我沒有進過補習班、才藝班、如果可以，每個週末全家都會一起出遊。經濟好的時候，我們想吃什麼，家裡的餐桌就有什麼 ，
我媽從來沒有因為我的成績不及格、國中讀放牛班 而發過脾氣! 她也從來沒讓我有自卑的感受，即便我們沒有車、沒有房子。她給我們只有最寬鬆的為人標準 ，不偷 ，不搶，懂得保護自己!!
長大後，認識的朋友多了，才發現，原來我媽媽是個奇葩!! 她和別人的媽媽都不一樣!到現在，還是很常聽到有人跟我說，「你媽好好喔!」我還是那一臉討人厭的得意笑容:「對呀~~~我媽 超好的!!」
心裡 卻不是不知道，媽媽這四十年來有多少委屈和辛苦，即便她從來不說..我並不想拿男友的母親、任何人的母親跟我母親的辛苦來比較。誰較苦? 誰比較有資格訴苦? 談起往事，誰該流的淚比較多。也不是要証明 站在辛苦的母親 前面，是不是一定有個成功的兒女 。
只是在認識這麼多母親、聽過這麼多母親的故事，自己也成為一個母親之後...我想，....，我要留下什麼樣的印象，在小孩的心裡?一個為孩子辛苦的母親?一直在提醒孩子不要踏上婚姻不歸路的母親?不斷的在幫小孩挑選，和自己老公完全不一樣的女婿?還是從沒有忘記Repeat、拿當年的辛苦來提醒孩子，深怕孩子長大後、翅膀硬了後，不再聽自己話的母親?
我開始思索 自己在孩子心中 是什麼樣的印象,,,
是二、三週以前，波妞(4Y11M) 突然說起「媽咪生我好辛苦!!」(可能是學校母親節活動的孕釀)然後她問我:「媽咪 ，你生我到現在 什麼時候最辛苦??」我腦中浮現的是 懷孕六個月大時，穿著高跟鞋主持，因為，怕工作人員擔心我 ，我總是說"還好~沒事" ，甚至不太讓公關公司知道我懷孕，為了順利生產 ，產前一個月，我天天都爬20幾層的樓梯 來回三趟!! 好累!!
孩子剛生出來 ，主持活動到一半，利用上廁所 休息時間 ，到處跟店家借廁所"偷偷的擠奶"，存放。不太讓工作人員 覺得 "我造成了 別人的困擾"。餵奶很痛、如果為了育兒跟另一半吵架、 兄妹們吵架~~~頭...更痛!!!
...... 過去的辛苦畫面 只是一閃而過...我腦海中其實出現更多和孩子之間爆笑又天真的對話，於是 我微笑的跟波妞說:「除了生你時，有一點痛，其他..你生出來之後，我天天都好幸福喔!!」
波妞 愣了一下說:「都沒有辛苦的時候嗎??? 」(堅持要問出來)
我確定的說:「沒有耶~~自從你生下來之後，我都很幸福!!」
波妞有點急:「怎麼會沒有?? 怎麼會沒有!!???」
我心想，對呀! 怎麼會沒有? 怎麼可能會沒有?
只是 我跟孩子說，那些辛苦，都是媽媽自己心裡面的決定!!
都是我自己選擇，聽我心裡的聲音 ，願意這麼做的!! 所以，一點也不心苦!!
明明知道，生了小孩會有很多責任，但，是我和爸爸 心裡好願意，而且好想見到你，所以決定生下你的!!懷孕之後，我可以選擇不工作，但是我自己希望可以同時有工作的滿足，所以懷孕也沒有放棄工作，不告訴不熟識的工作人員、怕別人擔心我 ，那也是我自己的決定!決定懷孕時 吃健康的東西 戒掉最愛的咖啡，也都是自己心甘情願 要這麼做的!甚至連實踐「用不打不罵的方式教小孩」，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即便辛苦，要面對很多質疑和挑戰，都是我自己知道要承擔的狀況，哥哥沒有去安親班，媽咪自己教功課，同時間要滿足二個小孩不同的需求，有時會有衝突，但，這也是我自己決定要跟你們二個同時在一起的，要一起面對的!
所以， 我沒有辦法很簡單的告訴孩子 "媽媽很辛苦，所以 你要聽話，你不要吵架!!"
因為，所有的一切 都是媽媽自己 心裡面的決定!!
仔細想想，真的，不心苦!!
小孩啊~~，
對我來說，你的到來，真的為我的生命 帶來很多很多美好，所以，我不想 告訴你 ，因為你 ，我很辛苦!!我想告訴你 ，因為你 ，我好幸福! 真的! 還好有你!! 有你們!每個人的 人生 ，都會遇到不同的困難和挑戰。
我不會告訴你，因為你，我失去什麼!!因為，如果我失去了，那只是代表 我當時沒有勇氣爭取!!
我不會告訴你，為了你，我忍耐了什麼!!
因為，如果我是因為理解而懂得讓步，
那就是我更有力量 去包容和我不一樣的人、不同的觀點
我變得更寬厚了...
我和爸爸吵架，不是因為"你" 而鬧得不開心，而是我們還沒有學會，好好溝通的方法。
所以，
孩子，你永遠不需要為 媽媽的辛苦 負責!你不需要 承擔 我當年想實踐，卻因很早結婚而苦無機會的赴日留學夢!你不需要因為我有很多的苦，而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望。
因為，我心裡 又悄悄的決定了，我想成為一個不跟孩子訴說當年有多苦的媽媽，我想成為一個帶孩子看見未來有無限可能的媽媽。
我想讓你知道 這個世界有多精采，多值得期待，就像當初期待你的到來一樣。不知道會和什麼樣的人相遇，很美好~
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完美，但，你不需要因此而絕望。反而可以看看 自己能為這個世界，增添什麼樣的美好。
人的生命裡，會遇到很多挫折、困難，只要打不倒你的.. 就是來幫助你的！而你永遠可以選擇 ，你要讓生命中的困難，成為什麼!
我不告訴你，當你的媽媽，有多辛苦，不是為了倔強，不是逞強! 而是，我真心的，因為你的到來，生命....再也不心苦了!! 我想要，一直用這樣的姿態，疼愛我的孩子！
PS. 話說，上星期參加幼稚園班上的母親節活動，看到老師準備的影片，把成為媽媽的歷程，很細心的用班上各家的相片，完整的呈現。那些彷彿 被看見的心事和過往 ，還是整個湧上心頭 ，淚若雨下「有你在的地方是天堂!」，如果這是孩子為媽媽唱的歌？那麼，我真心的希望每個辛苦的媽媽，都用心看見了孩子，其實像天使般的來到我們的身旁，而就永遠永遠不再心苦了!!
無論今天，是不是母親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