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汪汪（媽媽就是薛安琪）
文：薛安琪（台中平日六團領隊、暖暖蛇台中一年級家長）
上週五的暖暖蛇生活課，課後，駿武留下來給大人上了一場座談。
內容提到「辨識隱藏的評價式語言」，「檢視自己的文法結構是否完整」，例如說，包含主詞、動詞、受詞、形容詞... 等等。
並且，駿武說道，「發現在勞動階級比較容易出現不完整的文法結構，然後傳遞給小孩」。
這段內容特別引起我的注意，既是覺得有趣，又深覺膽顫心驚，因為回想起來，我家還真的蠻容易出現「不完整的結構」，最簡單常見的舉例是：「過來！」沒有主詞受詞、沒有詢問句型、沒有祈使句型、只剩下一個動詞構成的命令句。
不完整的句型結構，會怎麼樣嗎？有什麼影響呢？
除了說者和聽者之間的情緒反應之外，這還其次，最主要是，沒有時常練習完整的表達，因「辭不達義」而退縮，不敢對外發言。大人對於表達沒有信心，小孩也缺乏練習建立結構完整的文法，也沒自信。
今天（週日）正好就發生了一段實例。
在坪林公園的柏陵講座結束後，我們一家四口收拾東西搬上車，男人正要整理空間，而咪咪在旁催促著趕快幫她搬腳踏車。
男人：「等一下啦！催什麼催？妳是要逼死我嗎？」
咪咪馬上靜下來，沉默站在一旁。
我：「咪咪想要早點上車，那如果先把腳踏車停在旁邊，爸爸待會再幫她搬可以嗎？咪咪要先來車上坐好嗎？」
父女同意，咪咪上車。男人收好上車出發後，我開始唸了一頓。
我：「你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是希望她看見你的狀態嗎？但是為什麼文法那麼奇怪？你知道我都會固定寫記錄，我最近看到以前的對話記錄，你講話好誇張喔，有次我找你幫忙，你回應『我感冒了還要顧小孩，是想要我死嗎？』，這些句型都好奇怪，到底在傳遞什麼訊息呢？」
男人沉默。
我：「我現在在想一件事啊，我的嗓門大嘛，講話又快，直觀起來，很容易聯想成在生氣、在兇人在罵人。你以前都說自己不會生氣、說自己脾氣好、都是被我兇被我傷害。
可是啊，回顧起來，你用不溫不火的音量，講出傷人的話，含槍帶箭，連ㄎㄠ帶洗，還真不少耶！
我們這十幾年來的溝通，到底有什麼毛病啊？我們是伴侶嗎？還是仇人啊？」
男人呵呵傻笑。裝傻。
我：「我們現在知道了，講得一副很無助很無力、受害者的樣子，其實未必是實情吧？
而是，只有看到自己的困境和需要，看不見別人同樣也有困難、也有需求、也有受傷啊！
好啦，這也難怪我們的關係一度糟到差點離婚，好在，又挺過來了！」
娘子報仇，十年不晚（咦），也不是報仇啦，就是趁這機會，不吐不快，一口氣釐清。
晚上，回到家，吃完東西，咪咪急著想要洗澡、洗乾淨進房間上床打滾，催促爸爸幫她洗澡。
男人：「沒看到我沒空嗎？妳流氓嗎妳？」
我：「咪咪，媽媽在洗碗，快好了，媽媽待會可以來幫妳洗背後，那妳先脫衣服進浴室，先洗自己其他地方，這樣可以很快洗好上樓，好嗎？」
咪咪同意，洗好，上樓打電動。
我：「上週五，駿武跟我們大人討論『文法』，說要檢視語句裡面的文法結構，傳遞什麼訊息。
今天下午的『妳是要逼死我嗎』、晚上的『妳流氓嗎妳』，這些句型，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是介意你拒絕小孩喔，我也認同要讓小孩理解我們的狀態方便或不方便，我也願意支持你、協助你。
我想要問的是啊，當你使用了帶有強烈攻擊性的句型，在這種狀態下，你是把她想成誰？」
「你把她想成誰？」、或「你把我想成誰？」，這句型很厲害喔，哈哈哈哈，幾個月前，也是從駿武身上偷學來的，今天終於有機會用到了，哈哈哈哈！
男人想了一下，回答：「妳也知道，我的工作環境，和我家那兩個老的，都是不顧別人的狀態，各種指使、各種命令。
這讓我對於『被催促』會很反感。」
我：「是齁！
你知道嗎，我好欣賞你，你不是死愛面子、死不認錯的那種大男人沙文，你願意承認這個投射，好不簡單喔。
那你也知道啊，那些都是長壞掉了的成人，而咪咪汪汪，都是正在發展認知的小孩，我們講什麼話、傳遞什麼訊息，都是在建構她們的認知啊。
我們可不可以一起來練習，提醒自己，眼前這個是兒童，認知尚未發展完全的兒童，而不是長壞掉還來壓迫我們的成人，要區分，好嗎？」
男人同意。
我：「然後啊，我再跟你分享一件事，駿武說『在勞動階級比較容易出現不完整的文法結構，然後又再傳遞給小孩』，我現在回想對照起來，覺得有點可怕。
大人慣性使用，她也真的就模仿這些句型在跟她朋友對話耶！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是，你幹嘛不去對你爸媽和主管講這些句子？你有發現這裡面的權力關係嗎？
當你身在一個受到結構壓迫的階級裡面，欸，小孩往往就是比你更沒有權力、來承受你壓迫的耶！有沒有可怕？這些很嚴重你知道嗎？」
男人沉默，點點頭。
事後，男人去找咪咪抱抱、也來給我抱抱。
我有點猶豫，要不要把題目改成【文法結構更完整，調教老公更成功】之類的？（胡說八道XD）
好啦，總之溝通有比較順利流暢一點，這樣XD
坊間市面上常見「學說話」、「學表達」的工具書，可以見得，說話、表達，是許多成人心目中的難題！
但是，在小孩成長過程中，在認知發展的過程中，大人又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溝通的呢？
有沒有在無意識之間，傳遞了不完整的訊息給小孩呢？
大人對待小孩的溝通方式，可以節制權力、趨於平等尊重嗎？
是否可以接受小孩嚐試各種方式練習表達呢？
然後小孩長大，是不是又變成另外一個「不會表達」、「沒有自信」的成人呢？
在座談時段，有人提問：大人如何練習建立結構完整的文法句型呢？
駿武回答：多閱讀、多書寫、寫育兒記錄、寫讀書心得... 等等。
甚至，我今天又偷學到，勤寫育兒記錄的附帶好處之一：
盡量詳實記錄育兒過程中的觀察、互動、思索，透過長期累積曝光，在親朋好友間會建立一種印象或形象，對教育觀念尚未達成共識的長輩或伴侶，講一兩句『妳老婆在帶小孩很用心喔』之類的，都會形成一種助力！！
來寫吧來寫吧！！
照片是我兒汪汪拍攝的，中區共學基地的林蔭教室，午後斜射的陽光，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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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2016/12/23 Egg 當大人說賭氣話時，小孩感受到什麼？
2017/9/22 口天娟 字詞之間，留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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