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與戰爭，理解與轉型正義

文、圖：林小賊（台東共學團領隊）

今日暖蛇，孩子們在Tepole(知本)上游泳課，上完課我們在外面的涼亭拿出一張照片，是一個人站在坦克車前面，孩子們看圖說故事的猜著，韓凌順著孩子的回答東問西問，這裡聊一點，那裡聊一點。

突然一個擦槍走火，兩個小孩吵架了，第三位小孩為了保護弟弟緊急加入戰局。
其中一位是我的孩子，一面顧著她激動不已的情緒，一面忍不住告訴他們，這就是戰爭的一開始啊，吵架。吵著吵著開始結盟壯大，兩個人的問題變成兩群人的問題。兩方的問題，變成更多方的問題。

孩子不領情叫我閉嘴，於是這一回合暫時解散。需要抒解情緒的去抒解情緒，玩耍的局外人繼續玩耍，當然也有那種雖然生氣了但還能玩的孩子，能再聚集時，我自然地接手談吵架。我比較好奇他們心中的坦克車和自由人，有人沒吵過架嗎？只有夏安舉手，馬上被張煦打槍 (按照法律術語，他們就是兩造雙方當事人) 。奇妙的是，大家普遍熱烈回應，我跟我媽吵過架! 也有我跟我弟! (而且是向外賓介紹自家人那般，表情驕傲甜蜜!?)

吵架會難過嗎？孩子們都立刻表示同意，唯獨有位媽媽說不會，如果是對他人表達立場，針對事理講到大小聲，她不會難過，因為她在意和關注的是對話。那怎麼樣算吵架？孩子說，很兇，罵人，大聲說話，打人，咬人……。我問，那我很兇很大聲說: 張煦我真的好喜歡你!!! 這樣算吵架嗎？孩子開始大笑，我一個一個瞄準對象，用兇又大聲的方式說出我對他們的欣賞。有的小孩害羞承受不住，覺得很不好意思!有的小孩不喜歡成為目光的落點，有點不開心!有的小孩覺得實在太好笑了，也學我講話，媽媽!!!我現在對你有點好!!!!!!!!!眾人開始覺得...似乎跟表達的內容有關。但最相關的，似乎是聽者的狀態和心情。

一個人心情不美麗，即便一句不合時宜的讚美，也可能惹到他。不知怎麼接上的，其中一位孩子談到了她被排擠在"安慰大隊"之外的事。一個脾氣來得快，去也快的孩子，因為這件事在意了好久，至今這個傷心和難過仍在。儘管她羞於說出自己很傷心這樣的話， 但她的肢體和眼神都誠實地展現了，她很受傷。眾孩開始回顧這段歷史，為什麼會有這個大隊?啊，原來是這位不得加入安慰大隊的孩子，經常不經意地對同伴大聲說話，用較兇，口氣較重帶有權威感的方式與人對話。自覺受傷，或曾經也不舒服，在意的孩子就組成了安慰大隊，互相取暖。女孩因為好在意，現場再次跟兩位同伴核對，他們是不是答應過她，退出安慰大隊了？沒想到兩位中班的孩子立刻堅定回應沒有!女孩再度受到二次傷害而生氣了...。兩個同伴也因為釐不清和被逼退的感受而憤怒。

眼看另一波衝突即將再起，我試著幫女孩翻譯她的心情，她想要同伴退出，其實就是因為她好在意好難過，這個大隊的存在讓她覺得自己被排擠了。大概是有點不忍女孩當下的處境，我問了那兩位打死不認退團的孩子，我猜猜，你們想留在安慰大隊是不是跟她無關，只是想留在裡面可以安慰需要的人?

其中一位孩子小聲但簡潔有力地回應: 不是!這句可以解讀作打臉我的自以為是，但透過她明白的回應，才得以讓我放下對任一孩子的投射與偏頗照顧。而且直接深入到更核心的話題，一個被排擠女孩及這群孩子都應該了解的話題。

女孩和這群孩子，其實都還沒意識和認識到，人的情緒是會隱藏和累積的。所以我們接著談，為什麼有人不願意退出安慰大隊? 因為他們仍在意，他們曾經難受但沒說出口。女孩一如往常地快速反應: 他們可以說啊～(翻譯:他們被我兇不開心可以說啊~)我告訴女孩，嗯，這是她的幸福。她可以在感覺和想法來時，一股腦兒說出來。但偏偏每個人都不一樣。有的人好傷心好生氣，但不見得會說或說得清楚，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心裡好難受。有的人需要一點時間。有的人難過好久好久，有的人像你一樣，一下子就過去了! 但，你這次也沒那麼快對吧？(謎之音: 而且這是你第一次在聚會時讓你的同伴們正式知道，你有多在意，多難過呢!)我想，他們(安慰大隊)其中有些人就是這樣的。(瞇之音again:代誌沒解決，原諒沒可能~)

僅以此篇紀念六四暖蛇和六四屠殺
願我們的未來，都能轉型正義，和解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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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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