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施婷文（高雄平日一團領隊/暖暖蛇媽媽）
白色恐怖系列走讀今天做完了第二次。延續上次的橋頭白色恐怖系列，這次跟孩子們介紹的是五林國小的劉森田校長和李榮源主任。
上一次的走讀，我們用了兩個故事建構了時代的舞台，讓孩子對終戰前後的農村生活有一些基本認識。這一次，為了讓孩子更貼近當時的農村生活和物質條件，夥伴截選了「稻草人」這部影片的部分片段，播給孩子們看。影片播放完，和孩子討論在影片中看到了什麼，孩子們的回應好豐富，甚至連電影是配音的都注意到了。
A小孩：我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日本人說什麼台灣人只能照做。
B小孩：這世界裡面大部分是牛車（指的是交通工具）
C小孩：影片是配音的。
大人：為什麼你覺得影片是配音的？
A小孩：因為那個時代應該是講日文，要不然就是台語，影片卻是中文。
C小孩：台灣人好可憐。好不容易要收割，田卻要被地主收回去（賣給糖廠）。牛又要被提前半年徵收。
D小孩：男生跟女生名字差好多（片中有小男孩被取名叫牛糞，女生叫水仙）。男女很不平權（影片中演到女生要做防空演習的演練，大人補充當時的男生健康的大部分都被徵兵了。）。
D小孩：地主小孩穿得好好。
F小孩：為什麼要說那麼多髒話？
A小孩：因為戲裡面的人為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很生氣。
F小孩：他們都對小孩使用暴力，對小孩很兇。（不愧是共學團的孩子，對這可敏感的呢。）
孩子們也討論了影片中截肢的人物是為什麼受傷？他的角色是什麼？甚至有小孩問出了：他們為什麼不要說台語？（這根本是下次走讀的伏筆嘛，怎麼知道我下次要帶他們認識「禁歌」呢？哈 XD)
配著泡麵當午餐邊把剩下的影片看完後，我們一起坐公車前往五林國小。
在講劉森田的故事前，我先把劉森田在被槍決前離開監獄時留下的詩句發給小孩。
天気は曇っているが
（雖是黑陰天）
心は光っている
（我的心卻是很光明）
ガヤガヤと同志の声
（同志們的喊叫聲）
僕は先に行く
（我先走了）
皆んな御大事に
（請大家保重！）
我請小孩讀出來，猜猜看文字在說什麼。小孩大部分照著字意上解釋，有小孩說：天氣陰陰的，有小孩問：同志們的喊叫聲是什麼意思？是那個「同志」嗎？為什麼會有喊叫聲？有小孩說：我先走了是我先離開這裡了，再見，你們大家保重。
孩子們說完一輪後，我開始講故事。
故事結束，孩子上前來說要看劉森田長什麼樣子，我拿出在網路上找到的年輕時候的劉森田，以及他被槍決前的照片。有一個孩子在看照片時，還問起了之前那位橋頭糖廠工人林東福，說他們是一起被槍決的嗎？當我聽見孩子口中說出了林東福這三個字，我心裡ㄧ揪，有一種「啊，這個名字被記下來了」的莫名悸動。
小孩說：那個黑陰天指的是在他身上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被刑求、不人道對待）。
我問：那心很光明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會覺得心很光明？他知道自己要被槍決了，難道不害怕嗎？
小孩說：他不怕，他很勇敢，而且因為他保護了別人，所以他覺得坦蕩蕩（同時被抓的李榮源主任，因為劉森田避重就輕、輕描淡寫的帶過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最後被判決15年，留下了生命。）
我：那這裡先走了是像剛才說的離開一個地方，說再見的意思嗎？
小孩：要死之前跟大家說，我先走了，你們保重。
劉森田的故事之後，夥伴說了李榮源主任的故事給孩子們聽。
最後，要離開五林國小前，我讓孩子們圍圈，問小孩覺得這三個故事有什麼共通點嗎？
小孩說：大家都被抓了。
我問：為什麼被抓？
小孩很快的反應：因為他們都讀了共產黨的書、跟共產黨有關係。
我：對，這個共產黨是中國的那個共產黨。咦，不過，我們大家都對中國有負面的印象，那為什麼當時的人卻都被共產黨的理念吸引，為什麼會這樣？
小孩說：總統跟人民不一樣。
我問小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請他再多解釋一些。
小孩說：就是總統是權力很大的人，他可能會做壞事。人民不是。
我：所以意思是中國雖然是共產黨執政，但人民不一定是壞的。
小孩：嗯。
我：我也同意。那回到共產黨這裡。你們剛剛說，他們都讀了共產黨的書，那到底共產黨的書都在說什麼？究竟他們是為什麼被共產黨的主張吸引啊？
小孩看著我像在思考什麼的默默沒說話。
我繼續問：那有人知道「共產」是什麼意思嗎？
有小孩說：就是每個人一起工作，收成一起分。對了，就是像上次我們去北港遶境的時候，大家都有拿到糖果，然後大家把糖果都放一起，最後一起分。
我：那其他人呢？有人知道「共產」是什麼意思嗎？
沒有其他小孩回應。
於是，到底「共產」是什麼？是什麼樣的思想，讓當時的台灣人民因為它而受盡苦楚、甚至失去了生命？就是今天讓孩子帶回家的作業。
這作業，我到現在還寫不完全，因為還有好多未知的片段被遺落，尚未被拾起。而也有一個又一個新的疑惑，在心裡升起。那些疑惑，如果也隨著今天的作業，和一個又一個即將被說出來的白色恐怖故事一起，種在這些孩子的心裡，有那麼一些什麼，在將來的某一天，會長出來的吧！
[ 延伸閱讀 ]
2019/4/10， <暖蛇走讀 島嶼的記憶 白色恐怖的故事-橋頭糖廠篇>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