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上回第一次「陪我女兒一起傷心」後隔幾天的晚上,小清很開心地拿著她撿到的蝴蝶結髮飾亮給我看,我便問她:「你想要綁沖天炮再把它夾上去嗎?」「沖天炮!」她靦腆地回答。我有點小意外她真的想綁頭髮,因她已經好一陣子不願再綁。「好,那需要請你等我好一會兒,等媽媽趕緊把家事做完就幫你綁沖天炮喔!」她便抱著雀躍的心,期待手上的蝴蝶結髮飾夾在頭上。
待我忙完家事後,正是上床睡覺的時刻,疲憊的我告訴自己:「喔~終於忙完可以餵弟弟喝母奶一起休息了!」「媽媽~你忘記要綁沖天炮… …。」小清帶著失落的口氣小聲地說。「喔?對不起,我不小心忘記了!」真沒料到我竟然累到忘得一乾二淨,誰知當我連忙起身準備去拿髮圈時,她忽然大哭了起來,我連番地澄清非故意忘記,也再三地道歉,她反而哭得更厲害。到底怎樣?我已經很累想睡了說!既然講沒用,那先抱抱陪她哭試試看,此時,我最不想看見的困境又再度出現,弟弟被姊姊情緒影響也哭著爬過來,這正是我「五大教養上的地雷」之一。
因著有上回陪女兒哭的經驗,我便試著回到那時的心境,先抱著大哭的小清秀秀,再用另一隻手讓弟弟靠在我身邊安撫他:「好,我知道你也想要秀秀。來,媽媽秀秀喔。」沒想到弟弟約一分鐘就停止哭泣,便很安分地自己移到床的另一頭躺著,真讓我感到又驚又喜,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媽媽心中的平靜,以至於他可以很有安全感地離開媽媽,儘管姊姊仍持續大哭當中。
在可以全心地陪伴女兒時,我的直覺告訴我「現在光陪女兒難過不夠,要先了解她為什麼而哭,再陪她一起傷心才有意義」,所以我便開始試著確認她的想法:「媽媽現在幫你綁沖天炮好不好?」「哇~哇~哇~!」小清繼續大哭。「你可以等我一下,媽媽去拿橡皮筋,這樣才可以幫你綁沖天炮,可以嗎?」「哇~哇~哇~!」。「那媽媽繼續給你秀秀好不好?」「哇~哇~哇~!」。「還是你不想綁沖天炮了?」「哇~哇~哇~!」。「還是媽媽綁兩個沖天炮,好不好?」「哇~哇~哇~!」。「那媽媽給你親親好嗎?」「哇~哇~哇~!」。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是,問到詞窮還能怎麼問?「你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哇~哇~哇~!」。
就在問到想放棄時,我手便直接伸過去,在昏暗的燈光裡探她的小手說:「那你的蝴蝶結髮夾要不要先給我,媽媽幫你綁好不好?」「哇~哇~哇~!」,「咦?咦?咦?你的髮夾呢?」我再探了她的另一隻手仍尋不見:「咦?不見了嗎?你的髮夾怎麼不在手上?糟糕,不見了,你的髮夾不見了耶!」聽了我這番話,爆哭的小清頓時哽咽地安靜了下來。感謝上帝,我終於知道她傷心什麼:「不見了,好難過喔,因為你期待很久想要夾在頭髮上的髮夾不見了。那媽媽去找另外一個也是很漂亮的給你夾好不好?」「嗯。」「我現在就去拿橡皮筋跟漂亮的髮夾,這樣就可以幫你綁沖天炮了!等媽媽一下好不好?」小清終於露出了些許的微笑來回應我。
幫姊姊綁好後,我便將弟弟抱過來餵他喝母奶。此時,背對著我睡覺的女兒第一次主動開口說:「媽媽,我愛你!」我又驚又喜地靠近她的小耳朵說:「我也愛你!」,她便轉身面向我笑著回應:「我愛你!」「我也愛你!」我同樣笑著回她,她又繼續:「我也愛你!」「我愛你!」我跟她玩了起來,她也覺得好玩:「我愛你!」「我也愛你!」……就這樣反反覆覆不知說了幾回,我們母女倆第一次有這樣既真誠又甜蜜的對話。這是我第二次陪女兒一起難過,沒有人理會時鐘已經走到晚上幾點,也沒有人會覺得綁著漂亮的沖天炮睡覺有多可笑。
這天,夜一樣很黑,不一樣的是,多了兩顆暖暖發亮的心,陪著黑夜一起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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