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以前,我想像共學團是個「大人小孩都能自由自在的快樂天堂」,也因此有一種「這裡只有歡樂、沒有憂愁」的想像。
但我後來發覺,這是錯誤的想像,也是隱藏危險的想像。
共學團也是一般人組成的,因此所有會遇到的人際問題,在共學團理論上也會遇到。換句話說,進入共學團並不保證能夠免去遇到各種「日常問題」的可能。
我認為不同之處不在於「遇到的事情與衝突類型」,而是在於「處理方式與相關協助」。
白話來說,就是共學團的小孩還是會打來打去、還是會互相排擠搞小圈圈、還是會想要別人按照自己的意思玩遊戲… 而共學團的大人一樣會因為孩子的行為而發怒甚至崩潰、也會因為小孩之間的衝突而產生心結、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跟某些人比較親近或比較疏遠…
原因很簡單,因為共學團裡的人終究是人,不是聖人。
但共學團提供一個無論是小孩或大人都可以誠實面對彼此、都可以在跌倒後起來再試N次的環境。
共學團提供的是一個排除部份障礙(傳統教養觀與價值觀)的類溫室環境,但不是一個無毒無害的環境。我們在這個類溫室當中學著重新看見不一樣的他者與自我,然後期待著小孩跟大人都能培養出面對真實環境的新能力。而這是一個沒有止境的過程,意思是不會有「我已經從共學團畢業、已經是個合格的孩子或大人」的一天。
過去J被打,是來自於他的好朋友 H。記得當時 H 媽媽說她們在以前的共學團,一天到晚都打來打去,當時我心裡非常不能理解,想說這一定有什麼問題吧?共學團裡不打不罵是基本款,怎麼還會出現那麼多有暴力行為的小孩呢?
當J被打的那陣子,我對 H 不太能諒解(即便理性上告訴我他只是個小小孩),每次J跟他在玩的時候我的壓力就很大,甚至會逃避 H(對,我一個大人會逃避一個小小孩),有一次我還對他動火(當然是沒有罵他,但我想當時我的動作跟眼神也足夠表達我的情緒了)。
後來,H 很快就度過那段「手比口快」的日子。各位一定猜不到後來的轉變:變成J打他,讓他對J說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我了」的語句(詳細情形我不確定,這是聽J媽媽轉述的印象)。
而且J也打了其他小孩。很多次、很頻繁。
身為父母的我們驚嚇、不解、生氣、愧疚… 各種情緒跟想法像是七月鬼門開一樣排山倒海而來(對不起我用了一個很爛的誇飾法)。
在這過程中除了想辦法跟他說、跟他聊,也幫他想各種方法(至於跟被打的小孩的媽媽談,是J媽媽的經歷,這部份我沒辦法講)。可是事情還是一再發生,即便J自己不只一次在家突然說自己打人不對、他也沒辦法云云。
我不得不這樣想:是不是有的小孩就是會經歷這種「一生氣就動手」的階段?即使家裡貫徹的是不打不罵、幾乎什麼都可以討論、什麼情緒都能表達的對待方式?是不是過去我們對待他的方式過於保護,使得他延遲了這個階段的發展,於是這個過渡歷程變得更長、當中所發生的事件強度更高?
這過程如果發生在其它環境,結果可能就是大人以武力介入,迫使小孩即刻停止打人的行為,然後等著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某個地點、某個情境下產生反撲。
但在共學團裡,多數人會從各種不同的可能去分析、試著提供協助。甚至被打的小孩的父母,還幫J找可能的理由(TMD我都快被羞愧給淹死了)。
我相信J會度過這一段,他跟我也會學到一些什麼(但我不能狂妄的替那些被打的倒楣小孩說,他們也能學到一些什麼,例如看到J就閃遠一點… XD)。
------ 我好像講太遠已經迷路了分隔線 ------
從參加共學到現在,我主要的心得之一就是:這不是一個只有愛與和平、不會遇到凡人問題的天團,而是一個遇到人的問題時,能夠試圖從人的基本特質去思考、克服問題的學習環境。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要接受它是有困難度的。因為會有一種「靠夭怎麼原來還是一堆問題要處理,而且處理方式還更複雜」的失落感。這就像是忙了很久要去度假了,到了度假地點才發現其實是要去打工一樣。
而且在面對各種問題時,大人往往比小孩更難克服,因為我們已經承載了太多東西,要拋開這些框架是很困難的。因此,共學團會有人離開,會有大人之間的各種問題…
有了這些體認之後,我發覺「親子共學」這個詞,比我當初想的還要精準。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