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吳佩容
臉上的淚,不是因為陣痛,而是有被醫師欺騙的感覺而傷心。
台灣的醫病關係怎麼可以這麼惡劣,我知道醫師之所以不敢冒險,是怕發生萬一我會告得他雞犬不寧,縱然醫生說,如果我堅持自然產,還是會讓我生,但是最後必要時還是得開刀。但到這當下我已經完全無法信任醫師團隊,從入院迄今,就不讓我進食,連一滴水也不准喝、也沒人來測開指,看來不管我可以不吃不喝撐到開幾指,似乎都避不了那一刀,而且我已經12小時沒吃東西真他媽的餓死了,很懷疑自己有體力上產檯把小孩推出來嗎?
心裡知道,再堅持自然產下去,只是顯得自己很白目,不開刀,剩下唯一的路就是辦出院,但是出院了,我要去哪裡生?看看手錶,這時每5分鐘陣痛一次。
腦海裡閃過Mujou的臉龐,在認識她之前,從來就不知道台灣有陪產員這職業,Mujou是參加共學團認識的媽媽,支持溫柔生產,即使我們相識不超過一個月、只見過兩次面、聊天時數加起來不超過兩小時(就是根本不熟的意思),在很絕望的情形下,我在FB傳了訊息,告訴她我好傷心,原來醫生不是真的支持我自然產,我好不甘心就這麼剖腹。
沒想到Mujou竟然告訴我,她相信曾醫師會願意幫我,在了解我前胎剖腹原因,以及一些個人條件、寶寶狀況後,曾醫師果然同意幫我自然產,劇情急轉直下,台灣怎麼會有這麼熱血的醫師和陪產員,願意幫一個素未謀面,而且已經陣痛12小時的產婦進行"很危險很危險"的剖腹後自然產?
剩下的就是我的決心了。
Mujou告訴我,只要我相信自己可以,我就一定可以。她不知道這句話,給了我多麼大的力量。從知道懷二寶開始,我就真心誠意想要自然產,常常在心裡祈禱老天爺給我力量,也真的不願意因為剖腹而拒絕大寶的討抱,專心傾聽自己心裡的聲音後,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於是,下定決心,辦出院!
到了遠華診所,終於見到曾醫師和我的陪產員沛瀅,才知道原來已經開了三指,Mujou這時也趕來,心裡好溫暖,這麼多人願意一起來幫我,而且醫生告訴我,我甚麼都可以吃(真的好久沒進食太餓了,所以這句話記得好清楚),剖腹後自然產就是要沒有壓力地慢慢生。
進到產房,完全沒有冷冰冰的產檯和超低溫冷氣,沛瀅開始調暗燈光、點香氛、放音樂,問我喜歡哪個味道、哪種音樂,幫我按摩紓緩疼痛,天啊,我這人生前後一小時的待遇也差太多。然後看見生產水池,才知道我要嘗試水中生產。
隨著邊陣痛邊和這一群很健談的女人東聊西扯,心情漸漸放鬆(雖然還是很痛),不禁告訴沛瀅,我好像來到一個好朋友的房間生產喔,進入產池很神奇,對我來說,在水裡陣痛可以減緩30%以上,陪產員也協助我利用生產球、生產椅以各種姿勢紓緩疼痛、推進產程。到了傍晚,大寶來看媽咪我(他出生後,我們第一次分開這麼久),我們一起在水池裡,他玩水我生小孩,真是很妙的畫面。
等到大寶回家安頓好後,老公回診所一起陪我生產,這時陣痛達20小時左右,體力已經有點不支,是老公抱著我一起在水池,幫助我產程進展,因為我沒有上產前教育課程,不知道怎麼配合身體的收縮,一直照電視劇劉雪華的方式生產,以為要很用力才能把寶寶推出來,沒想到我的用力反而造成產程延滯,而且徒耗體力。
即使沛瀅一再告訴我如何配合陣痛來臨時呼吸以及放鬆身體,我都因為急著想把孩子快點生出來而聽不進去,直到晚上11點多,這時我已經累得幾乎只剩下呼吸的力量而癱躺在床上,然而每回陣痛,所有的人握著我,幫我加油,一起提醒我放鬆身體,即使說不出話,我真的真的真的可以感受到大家給我的力量,在相信自己可以放鬆身體迎接陣痛的那一刻,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寶寶在身體裡自己就會前進,完全不需要用力,真切感受到寶寶和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一起努力著,她不需要媽咪push,只需要好好迎接她。
於是,沂寶貝出生了,是老公、寶貝的爸爸親手捧著她從我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那種感動無法言喻,絕對是我一生中最珍貴的回憶。
我也很驕傲,自己真的做到了,更慶幸寶貝出生時,是溫暖的世界在迎接她,沒有強光照射她,沒有立即斷臍,一出生就張開眼睛躺在我懷裡,是個個性很穩定的寶寶。
原來生產可以這麼溫暖、這麼溫柔,原來身為女人可以擁有這種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