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 Joyce Hsu
小圓頭誕生到現在，即將滿三個月了。
我們這四口之家，也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
三天兩頭上演大的情緒不佳打小的，媽媽抓狂爸爸無奈，
一家人哭成一團的混亂戲碼，
到今天二歲十個月的可可姊姊每天醒來第一件事，
是翻過媽媽山(因為我躺在二個孩子中間)看一看弟弟，
摸摸他的臉拉拉他的手，甜甜地跟他說聲早安，
或是看到弟弟醒了哭了，趕緊過來跟我說『媽媽快！弟弟需要妳！』
或是玩得正開心的時候經過可愛的小圓頭，
忍不住緊緊抱著她心愛的弟弟說『我好愛好愛你！我最愛你了！知道嗎?!』
這三個月對我們家裡的每個成員來說，都是人生中很大的挑戰，
但也會是未來幸福生活中，最值得回憶的一段。
尤其是我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型態和教養方式。
我們夫妻二人都是家中的老大，下面都有弟妹，
從小也在吵吵鬧鬧地生活中成長，兄弟姊妹在成長過程中，
也或多或少有過心結有過情緒有過難解的結，
幸運的是我們長成現在的樣子，有那個能力去看懂結是怎麼結上的，
情緒的根源是來自於什麼，
在我們自己的家庭裡，我們可以如何盡力去避免和調解，
如何給予孩子們空間去衝撞出自己的平衡，
如何盡力扮演好父母的角色，然後讓大的小的都不用像我們一樣，
將來的人生要花那麼多的力氣，去搞清楚自己的按鈕在哪裡，
去搞明白為什麼自己就是會在某些時候某些點那麼在意那麼生氣?
但是，知道歸知道，當每天的生活都像一場防衛戰的時候，
很難靜下心去思考和體驗當中的珍貴和美好。
一個活生生嬌弱的小生命正安心地躺在你懷中，
冷不防被一個活動力十足精力旺盛同時「肝火」也很旺的小孩，
毫不留情地在小腳趾頭狠狠地咬出了血痕，
或是像打地鼠般地當頭「掌」喝給它巴下去時，
什麼「四不原則」在那一秒當中，
全部都被高漲的驚嚇和憤怒給沖到水溝裡去了!
這樣的日子我們確確實實過了整整二個月。
月子裡小寶寶還有人幫忙看顧，但當月子結束了，
小寶寶開始全程由媽媽看顧的時候，
每天的日子真的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我本身的狀況也不好。
剛剛再度當了媽媽，母性的本能驅使我保謢新生兒，
但身體的疲累和精神上的壓力也需要出口，
於是每次上演大寶二寶搶媽大戰的時候，
就是我崩潰的時候，也是母子三人哭成一團的時候。
在這段時間裡，我學到了最寶貴的一課，
就是「情緒它沒有對錯，沒有正負，
情緒它就是情緒，它只是反應了你的當下和內在」。
我觀察到，我疲累的時候，心裡壓力大的時候，
可可會變得比較難以溝通，也容易暴走。
然後接下來，她會開始更想挑戰我，
引起我的注意，就算是惹我生氣抓狂她也覺得很好。
最後倒楣的，當然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弟弟了。
而且，這孩子完完全全是我跟她爸爸個性上的綜合加強版，
我越生氣，這孩子就越倔強。
她完全就是打算跟大人槓上了，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她就是想硬槓。
這是個警訊，但當大人自己在陷在情緒裡的時候，
很容易就忽略掉這個訊號，然後讓問題加疊上去。
於是，在某次可可又無預警攻擊弟弟惹得我大抓狂之後，
我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孩子是在告訴我，她需要幫助，但我自己也需要幫助啊，怎麼辦呢?
於是我決定，先觀照好自己。
只有讓自己先平靜下來，才有能力去體諒孩子。
我開始觀察自己，
為什麼我會這麼不耐煩? 對這些狀況這麼反感?
為什麼我在這樣情景之下，會覺得自己什麼事都做不好?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和想法?
為什麼本來曾經很享受覺得很幸福的事，
在有了時間壓力之後，就開始覺得心不甘情不願了?
為什麼我的外在表現，會是「生氣」?會是「感到被強迫」?
這一切不都是我的選擇嗎???
不急不急，慢慢來，我告訴自己，每次多看到一點點，
多前進一點點，多勇敢一點點去面對自己，
就是幫助我們母女倆。
然後我開始看到可可。
為什麼在我眼裡，她不再像天使了? 我偏心了嗎?
不是不是....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只要弟弟一哭，她就想打他?
她的情緒是如何轉折的? 如何感受的?
在她眼裡的景況又是什麼? 她會怎麼詮釋?
所以她內心裡有了什麼樣的感受，引出了她這一切的行為??
然後，我開始看到了自己，那個年幼的自己。
看到了躺在小床裡那小我一歲四個月的妹妹，
看到了我的媽媽如何要求我獨立，如何要求我快速地成為一個姊姊。
如何在我需要安慰需要陪伴需要安撫的時候，
只能用情緒回應我，只能用拒絕把我推開，要求我堅強和勇敢。
我看到了自己當時的孤單，當時的傷心和害怕，
也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小女孩在要求之下，
快速地長成一個不想表達，開始善於扭曲自己的真實和內在，
去迎合大人的要求和想望的小女孩，
一個不快樂的小女孩。
我也開始了解和體諒，在那個年代，在那樣的時空背景之下，
在那個傳統教養的模式之下，我們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對待，
對當時的我們的父母來說，他們盡力了。
沒想到生第二個孩子，等於給自己再一次機會去療傷，
去找回屬於自己的力量。
我看到了，也在心裡默默地釋放那所有的悲傷。
我開始原諒、體諒、了解同時放過自己。
然後，我開始告訴自己，相信可可，同時放開她。
她是一個愛和溫暖滿溢的孩子。
她是如此聰慧而且敏捷，她知道自己是誰，可以成為誰，
就相信她吧。
當她靠近弟弟，我不再隔著她，而且放鬆地等待她的靠近。
然後我盡量把整個下午的時間都留給她。
陪她共學，陪她到處晃晃，陪她看書唱歌吃東西。
然後漸漸地，我們很明顯的發現，
這小女孩的笑容回來了，對待弟弟也變溫柔了。
對我們來說，放下防衞和擔心，放手去相信，
反而多了更多空間，去了解自己的傷，看懂自己的傷，
去發現自己的模式是如何影響著孩子，
更重要的是，我開始有了時間和力氣，
去留意和記住這即將滿三歲的小女孩，
所有三歲以前該有的可愛和淘氣。
原來，我是可以不用那麼用盡力氣，去證明自己可以當個好媽媽的。
原來，在我的生命裡，沒有人需要我去證明什麼，一切都是我的假想。
原來，那個一歲多，不懂發生什麼事，
不了解為什麼突然間責任變好大，要求變好多，大人變好兇，
然後決定了不要快樂的小女孩，是如此的幸運和幸福，
有那麼多的機會去重新活一次。
二歲十個月的可可語言發展已經可以活用自如，
因此我們開始可以聽到
『謝謝媽媽煮飯給我吃，好好吃喔！』
『謝謝爸爸幫我洗澡，好香喔！』
『謝謝爸爸放水讓我玩，好好玩喔！』
『謝謝阿姨，妳們的東西好好吃喔！我下次還要來！』
每次聽到可可軟軟甜甜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的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和快樂。
但是當下面這句出現的時候，我的眼淚和驚訝是止不住地不停掉下來。
『謝謝弟弟來當我的弟弟，我好喜歡你喔！我要唱歌給你聽~~~.....』
沒有人教我們怎麼當爸媽，連我們自己的爸媽都不擅長這項工作。
更沒有人告訴我們怎麼面對新成員加入的生活變化，
書上寫的網路上傳的，並不適用每個家庭。
我們只有靠自己，慢慢沉澱，學會包容，
同時不斷提醒自己，我可以，因為我們真的成為了這樣的家庭，
所以我們一定有能力可以應付和適應。
我們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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