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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1日 星期四

失落的一塊家族拼圖

王怡靜 ( 高雄暖暖蛇二團 )



前幾天聽著黃溫恭先生的孫女說著,他的外公對他來說是空白,外婆對媽媽的說法是他有去日本唸書,回來就生病死掉了,我腦中突然轟的一聲,這版本的故事我聽過啊...

我從沒見過的大舅跟二舅,媽媽告訴我的故事是一模一樣的,她說他有大哥跟二哥,但他們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去了日本念書,日本戰敗他們回來後就一起生病死掉了。我從來沒有看過他們的照片,他們的牌位,拜訪過他們的墓,也沒有聽說過張家唯一的男丁大表哥清明節要去掃兩位伯伯的墓,我只知道他們消失了,不存在了,卻找不到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我不確定我的猜測對不對,長輩們幾乎都已凋零,可能我永遠也得不到答案了。

我是在一個疑神疑鬼的家族中長大,媽媽跟阿姨們對任何事情都猜忌恐懼,跟小舅舅永遠對立,把我夾在所有的關係中間,我的母親從我有記憶就沒有抱過我,沒有安慰過我,她只害怕我們不受掌控,無法想像我們去到她不知道的地方,做她沒辦法想像的事情,除了幾位阿姨以外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壞人...

我看到他們整個家庭看似正常,實際上卻支離破碎,所有的人都在那個時代的恐懼中失去了愛人的能力,甚至把傷痕刻劃進去下一代的靈魂裡頭。我逐漸可以理解,那些關於我母親我不能理解的反應,但失去的斷裂的破碎的,都已經撿拾不回修補不來。我失智的母親對我來說,依舊是陌生人。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需要花多少年多少力氣,才有勇氣愛人,有勇氣把孩子生下來,確定自己不會傷害他們...

所以,當大家在輕鬆的說著,每年都要提228跟白色恐怖,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那我告訴你,它沒有過去,它讓整個台灣失去了很多真正重要的東西,重要的價值,對土地對人的感情跟連結,這片土地在我們的記憶裡是這麼的蒼白...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有人用膚淺的口號卻可以大獲全勝吧....

看著一張張判決書上蔣中正隨手一筆,本來判十年以上一律死刑,誰誰誰可以直接處死,好像這些生命就跟螻蟻一樣,他想要隨手拈死就可以隨手拈死,每天看著槍決前後的照片,他很滿足嗎也不要跟我說這是那個時代下的悲劇,是,但是蔣中正他有選擇的,他只是不願意選擇把這些人當人看,寧願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個...

最近身陷亡國感中,我好希望我的孩子不用知道恐懼失去自由是甚麼感覺,每天都在想,我可以做甚麼,力氣好小時間精力都好少,遊行完喉嚨好痛,還是好焦慮...

還是快來想想我們接下來要寫的故事吧不然都要被亡國感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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